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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来到海边是什么梗 海边少年什么梗

2020-10-27 08:57:44 火影劫

相信很多的英雄联盟的粉丝都是经常听到海边少年这个梗的,但是很多的小伙伴并不知道少年来到海边是什么梗?海边少年什么梗?还不知道的话就赶紧来看看吧!

少年来到海边是什么梗

英雄联盟赛事官方发的焕锋的文章的名字,这篇文虽然有点长但是还是希望每一个点进帖子的人都能看完,真的是个很感人很励志的故事,然后很多粉丝就开始叫huanfeng为海边少年了,以后就有了海边少年这个梗了。

少年来到海边原文

简单、安静地度过了19年人生,唐焕烽的未来像他憧憬的大海一样,仍然具备许多未知的可能。”

安静的孩子

打职业之后,唐焕烽偶尔会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事实上,如果揪着他扔进一堆同龄人当中,他多半已经是那个最安静的。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庞老师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有点特别的孩子。“当时我带的那个班里的学生都非常跳、非常调皮,但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想事情的那种,一个很有想法的学生。”

后来,唐焕烽离开学校走上职业电竞道路,IGY俱乐部经理锅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有相同的印象。“开始他不太善于和别人交流,游戏里的沟通也不多。”相处多了,锅盔发现这个孩子常常憋着想法,需要情绪上的疏导。“有时你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这时候你往往需要帮助他做出决定。”

2020年赛季初,唐焕烽转会至SN俱乐部,首次来到LPL赛场。春季赛还没打完的时候,赛训经理袁玺渐渐发现了这个孩子内心的孤独。有时候队伍放假,焕烽会自己随便买一张地铁票,跟着地铁一圈又一圈地转,或者随机从某一个站点下车,自己四处逛逛,然后再一次回到地铁上。“就像在玩大富翁游戏,走到一站,下来看看”。袁玺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对面回答,这是自己用来减压的方式。

对于唐焕烽来说,来到SN俱乐部,登上LPL的舞台或许并不是他19岁人生中最大的转折,但却是为数不多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向着好的方向的转折。在此之前,他经历过无可奈何的童年和青春,经历过在电竞底层的挣扎和沉浮。

2019年年中,当时仍在IGY的唐焕烽用春季赛结束之后的假期回了一趟老家,一座位于广西的海边城市。回家之后,他来到位于市南边的口岸。岸边,夏天的风从每一个方向吹进他的短袖,从高处向下看去,窄窄河面上有渔船经过。那一瞬间里,时间为他短暂停留,唐焕烽感受到自打职业以来第一次完全的放空。

“你知道么?其实什么都不想真的很难做到。只有那一次是那样的。”假期结束之后,归队的唐焕烽产生了去看海的念头。他想,未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一次海边,说不定能够找到相同的感觉。

小屋

小时候,唐焕烽的母亲经常问他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我和你爸分开了,你会跟谁过?

家庭的变化也在那个时候产生。在唐焕烽被现实强行缩短的童年时光里,父母似乎处于永远持续着的矛盾之中。“他们吵架的时候我都在自己房间躲着,但其实那个房间不隔音,都能听得到。”

矛盾的原因有很多,关于父亲的另一个家庭、关于母亲在经济上的难以维系。焕烽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母亲骑电动车接他回家,路上突然说,家里没钱买菜了,只能买一根葱。当时的焕烽心想,怎么可能。

之后,在父母的吵架声中,他常常充当母亲向父亲要钱的传话筒角色。“也有当着我的面吵的时候,说这个月房租怎么办,生活费怎么办。不过我妈也是被迫的,那个时候她没有工作。”

初一上学期,母亲曾经短暂地离开家一段时间。后来,直到初一下学期某天夜里她再次出现,之后收拾行李回了老家。那是一个无言的午夜,坐在电脑前的唐焕烽看着母亲进屋,看着母亲提着行李箱离去,他问对方要去哪里,但除了关门声之外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自此之后,12岁的唐焕烽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从小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那间小屋,突然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父亲每半个月给他两百元,偶尔从另外一个家回来用用留给他的那台电脑。房间里一大半的灯都坏了,一到晚上,充当照明物的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亮光。

“有时候我看着其他人依赖别人,那种感觉很不好。我习惯一个人处理事情,早点独立也挺好的。”在那间小屋里,唐焕烽一个人住了整整三年。

破碎的家庭也影响了焕烽对世界和人的看法。他开始觉得父亲母亲在他面前的表现只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独自生活之后,他“不太清楚什么是真的好人,也不太会去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初中时候,有个家里开旅馆的同学住在焕烽家对面,每天早晨两个人一起骑半小时自行车去上学。知道焕烽家里的情况之后,那个同学会时不时买点早点带给他。一开始焕烽说要给钱,对面说算了,请你吧。随着请客的次数增加,有一次上学路上焕烽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对面回他,我们不是同学,是朋友么。另一次,唐焕烽在海边失足被潮水卷下海,岸边有很多人,只有那个同学跳下水去,抓住了他的手。

到了高中住校的时候,有个常常找唐焕烽补习物理的女生总在周日回校的时候从家里拿一些吃的分给同学,对于当时的焕烽来说,这似乎已经“好的不够真实”。他也问过那个女孩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对面回答,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慢慢的这两件事情,让我对其他人的看法不一样了。” 白天,唐焕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放学,和同学相处;放学回家之后,他一个人在没灯的屋子里面对电脑;入夜,他就独自睡在沙发上。过去他自己那个小房间里还存有他儿时的物件——漫画书、玩具、网络游戏里的模型小刀,一个人住之后,他没有一次在那个房间里睡着过。

少年的时光一天天过去,过去那个问题的答案开始在焕烽内心逐渐清晰起来。如果爸妈分开,你和谁过?

“自己。一台电脑,一间学校,一个同学。够了,就这样子过下去。”

诺言

从某个时刻开始,唐焕烽心里多了一个必须实现的诺言,那是在初三上学期结束之后的寒假里。临近年关,唐焕烽和父亲一起回农村过年。

对于过年,儿时的焕烽一直抱有抵触心理——父亲那边有自己不认识的人,回去之后难免遭遇各种排挤,被骂的次数多了,他产生了阴影。但那一次,父亲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不回去,留在这里能干嘛?”生活在小地方、小城市,一到过年家家户户都回农村,独自一人留在这里,连吃东西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农村那边有父亲的大家族,焕烽在一堆孩子里排行第十,大家都叫他“阿十”。除夕夜, “阿九”、“阿十”、“十一”三兄弟没有呆在家里守夜,他们偷偷逃出家门,径直去了网吧通宵。

“‘阿九’的家庭情况和我差不多,我们也都比较喜欢玩游戏。然后‘十一’的爸妈不让他和我们一起玩,还说要是再和我们一起出去就打死他。”那一晚,父母的管教在网吧的诱惑面前变成一戳就破的气泡。

因为过年的缘故,三个人去的网吧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一直玩到第二天清晨。那段时间流行“德玛西亚三基友”,于是他们一个玩皇子、一个玩赵信、一个玩盖伦。大年初一早上七点,十块钱包夜费花光,三个没吃早饭的小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聊的时候不知道谁说了句,以后一起去打职业吧。

对于当时段位才白金的焕烽来说,这似乎是一句笑话。当时的他已经开始关注职业选手和电竞赛事,但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很遥远,“从来没有想过和他们一样”。但那个大年初一的早上,他把和两个兄弟一起说的话当真了。“小时候家里吵架,我妈老是说我爸的话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话。然后她就会和我说,男人一定要对自己的话负责。”

年后,回到小屋的唐焕烽开始自己训练自己——他把大量的时间放在了游戏上。早晨五点起床打一把排位,接着和同学骑车去学校上课;中午午休两小时,骑车往返家和学校一小时,剩下的一小时再打一两把排位;下午放学之前,焕烽把下课时间省下来在学校做完作业,之后回家独自玩游戏到十一点睡觉,第二天如此反复。一开始他玩中单,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转了AD之后,开始觉得“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我的”。

从那时候起,焕烽就很少再和过去的伙伴们一起游戏。心底里,他很清楚,“我一找他们感觉就是玩而已,开心而已,并不是认真的。” 初三结束的时候,焕烽的分数已经上到郊区高胜率钻一。 后来他转到一区,又打上了大师200、300点。

“有时候,一个人很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真的能做好的,别不信。”

最终决定

初三毕业之后,焕烽升入当地普通高中一个普通班级,他是庞老师毕业从事教师工作之后带过的第一批学生。

安静、成绩好是庞老师对唐焕烽的第一印象。与此同时,她还发现对方好强的一面。“当时他有和我聊过我自己的高考成绩,还做了对比。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他说老师,我以后一定会超过你。”

对于焕烽来说,庞老师是交心的对象,也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倾诉的朋友。“有些思想上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可以问的人了。”高中时期,焕烽的晚自习课从六点四十到九点十分,有天晚上七点多,焕烽找到庞老师聊天,那天他们一直聊到晚自习结束,下课零声响起的时候。

“他来问我关于选择道路的问题,是选择打游戏还是继续上高中,读大学。当时他自己心里面比较矛盾,他和我提到自己打游戏蛮在行的,可能得到的回报也比较好,但同时他也想去上大学,因为成绩方面也不错。”当时,焕烽在普通班的成绩一直保持在第一第二。高中时,他继续坚持着一边学习,一边提升游戏水平的生活,但随着时间推移,迷茫感也在逐渐增加。内心深处,他开始意识到,做出选择的那天总会到来。

于是,在和庞老师聊天时,他开始问出诸如“如果我以后不上学会怎么样?”“你怎么看待不读书的孩子?”类似的问题。一开始,庞老师给了他非常明确的表态。“当时不了解他的游戏水平是什么程度,也不太了解游戏能给他带来什么更长久的优势。那在我眼里,这样一个成绩比较优秀的学生,我还是建议他走上学这条道路。”但随着聊天次数的一次次增多,庞老师自己也感觉到天平在暗中的倾斜。

上高一那一年前后,唐焕烽的生活里间或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比如从某个时刻开始,父亲给的生活费变得不稳定起来——原本半月两百的生活费,有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两百。焕烽曾问过父亲什么时候能给钱,但对面并没有回应。又一次,焕烽的母亲突然告诉他,住的房子没钱了,不交钱的话,房子可能会被收走,于是焕烽又不得不从父亲给的生活费里省一些起来以防万一,有时候一个月的后半部分,焕烽一天的吃喝只有一瓶水和两个馒头。

再比如高一下半学期学校分班,成绩优秀的焕烽被调进了重点班,庞老师不再担任他的班主任。她还记得和焕烽的最后一次聊天,面对那些过去一次又一次聊过的话题,庞老师没有给出自己一直坚持的答案。那一次,她对焕烽说,其实怎么样都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想,当时她就这样说的。”庞老师的话令焕烽受用无比,但在对方眼中,“可能当时他家里确实没什么人能够支持他吧”。

后来,等到这一届学生升高二的时候,庞老师很巧地被调入焕烽去的重点班,但那个时候,她没能够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学生——高中一年级下半学期,焕烽离开学校。

据唐焕烽说,当时他和重点班的学生没办法相处。又据唐焕烽说,他和重点班的学生吵架,老师让两个人握手言和,他心里不以为意。再据唐焕烽说,有天他情绪激动,和父亲发短信说自己不想继续呆在学校了,键盘上敲了一堆过激的文字。后来父亲把事情告诉学校,校方关了他一晚上的禁闭,第二天早上,一堆老师来做他的思想工作,父亲来了学校,校长也来了。来了之后,校长给他看了一张图,上面是农村和城市的区别,农村人和城市人的区别。老师们告诉他,如果你读书会怎么样,如果你不读书,又会怎么样。

到了中午,唐焕烽和父亲离开学校。校方做出的决定是让焕烽暂时停学一段时间,整理一下情绪。后来,他和父亲说,要不换一个学校上?父亲说行,只要你愿意重读,当天就带他去了隔壁地级市的一所高中。在那所高中门口,父亲和一个陌生人聊天,旁边的焕烽听到自己可以进这所学校,但是需要钱。“为什么要我爸那样。我感觉男人低头很耻辱,而且还是我爸。”

后来,唐焕烽一个人坐车回了原来的城市。回去之前,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对方问他,你不读书,你想干嘛?焕烽说不过,一个人坐客车溜了。那趟车上,他做出了最终决定。

“算了,打职业去了。”

离开学校之后,唐焕烽终究没有将他要在高考上超越庞老师的话付诸现实。

来到SN俱乐部之后,第一次聊到放假回家这个话题,唐焕烽对来自越南的队友Sofm说“我家和越南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河”,Sofm还表示不敢相信。

那条河叫做北仑河,下游的60公里构成中国和越南之间的国境线,之后流入北部湾,最终汇入南海。东经107°,北仑河包裹着一座很小的城市,河对岸是越南芒街,河这边是中越人民友谊公园。

那座县级市叫东兴,是唐焕烽长大的地方。上高中的时候,从学校一出门就能看见摆摊卖各种零碎的越南人,向南边东兴口岸过去,越南人更多。当时,焕烽的学校里还有开设越南语的课程。“感觉踏一脚过去就是越南了。”

地图上,把经线稍稍往西拨动1°,接着向上足足一千九百公里,来到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银川。2016年,唐焕烽顺着东经106°一路从鸡脚爬到鸡背,开始了他的第一段电子竞技职业之旅。

刚刚离开学校之后,焕烽开始给他所知道的电竞俱乐部投简历,在私信里附上自己的年龄、服务器、分数、以及打电竞的原因。那些发出去的信息中有的石沉大海,另一些收到的回复是,分数太低了,不太行,再继续努力一下。

焦虑的情绪在内心蔓延。“急,那个时候太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找队无果之后,有人找到了他。那是一家位于宁夏银川的俱乐部,老板自己开网吧,想组一支电竞战队,一个月三千块钱。焕烽没想太多,马上做出了决定。领走前,父亲对他说,去了的话就好好干,要是不行的话就回来当兵。

来到宁夏银川,唐焕烽住进了一栋比在东兴的家都差的房子,“1000块租的地方,洗澡的水龙头都是坏的。也没有洗衣服的地方,要我们自己拿衣服去老板家洗。”在那个俱乐部,唐焕烽进入了一个“每天早上十点从沙发上醒来,然后打游戏通宵到五六点,之后上床睡觉”的轮回,队员们在网吧开卡训练,饿了就点外卖吃。有时候老板好心,会拉着队员去他家吃饭,他爸妈做菜。

在这支俱乐部里,唐焕烽呆了一年多的时间,“有的只是经历,成绩上没有任何提升。”他感觉自己浪费了一年。“在那里活了整整一年,让我知道打职业是有多累,如果不好好打的话会是有多苦,就只是这样。”一年下来,焕烽攒了一万块钱,离开银川和那家俱乐部,回家的时候都花了差不多两千。“你说多难受。”

第一次职业之旅草草结束之后的唐焕烽并没有去当兵。在家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选择再一次出发,不过这一次他去了直辖市重庆加入WuDu俱乐部,“在很热的时候”。回忆起自己过去的职业经历,焕烽记不太清具体的月份,能记住的只有每一次离家、打职业或者再回来时候的气温和自己身上增减的衣物。

2018年是次级联赛LDL开办的第一年,全国共分南京、深圳、重庆、北京四个赛区,春季赛和夏季赛之前各有资格赛让队伍们相互竞争名额。5月份,唐焕烽和WuDu的队友们一起拿到了LDL夏季赛的参赛名额,到了夏季赛,他们在重庆赛区打到小组第三,因为没有春季赛胜场的原因失去晋级总决赛的资格。夏季赛常规赛结束后不久,WuDu领队叫来唐焕烽,说他和辅助被开除了——就在几天前,焕烽觉得自己分不太够想努力上点分,被开的那一天,他刚好韩服王者。

听到被开的消息,焕烽心跳的很快,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他问经理为什么,对面告诉他让他去找更好的平台和队伍。对方没有说太多,焕烽也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不想让队友知道自己离开,他和辅助偷偷地回了家,直到几天之后,放假的其他队友回到俱乐部,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唐焕烽自己对自己说了些很“中二”的话,比如“以后别让我在LPL遇见你们”。

从2016到2018,从东兴到银川再到重庆,唐焕烽的两年时间消耗在一条和他的家乡东兴市差距只有一度的经线上。从“网吧队”到LDL,唐焕烽没有产生太多成就感,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做的好不好”。2018年夏天,LDL重庆赛区队伍中有许多曾上过LPL甚至世界赛的选手,还有即将在一年之后的LPL赛场上大放光彩的新秀,但焕烽也没有过多关注那些或有名、或强力的对手们。后来去到IGY,有人对焕烽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么高傲?他回答,“没有,只是在考虑自己而已”。

时间回到2017年8月。当时,仍然身处银川网吧队的焕烽和队友们辗转数个城市最终拿到了一个2018LDL春季赛的名额。拿到名额之后,队伍老板给队员们换了别墅,他们从原本“1000块钱租的”房子里搬了出来。那个时候的焕烽根本不知道LDL名额意味着什么,觉得“有比赛打就行了”。后来,他们队里来了一个曾经在LPL呆过的老选手,对方给唐焕烽科普LDL和LPL的意义,还对他说,你是进不去LPL的,这世界上就那么几十个人能打LPL,凭什么是你?

别墅里,舒适生活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后来,队伍里的辅助选手告诉了他们真相——老板选择了将打到的LDL名额换成了有更好训练环境的别墅。听到这个消息,焕烽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他让父亲帮忙编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事,让孩子赶快回去,随后在2018年年前离开银川。离开之前,队伍老板带着他在火车站旁边取了一两千块钱现金,告诉他,这是给他回家过年用的。

“如果没有发生名额的事,如果什么事都和我们说的话,其实他是个挺好的老板。”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每一个电竞从业者都要面对的东西,在两者间兜兜转转的过程中,焕烽还是想往更高的地方再走走。

银川是一座十月份就会下雪的城市。2017年10月上旬,银川地区下起了自1961来最早的初雪,到了12月份,真正的大雪降临。某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焕烽刚刚起床,突然有人告诉他快看,外面下雪了。那时是他们换别墅前不久,他从六楼往下望去,楼下整个公园都变成了一片白色。直到后来全队搬进别墅之后,积雪仍然没有消融。

那天,唐焕烽和网吧队的队友们一同下楼玩雪。他们拍了很多照片,之后一起去吃午饭。雪对当时的唐焕烽来说是新奇事物,他好奇地看着被大雪覆盖的世界时,也感到了雪本身带来的寒冷。他想,原来现实里的雪和自己在电影里面见到的一样。

那是生长在不会下雪地区的唐焕烽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雪,在离开家乡近一千九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夺冠

2018年的最后一天,被WuDu开除,已经回家呆了三个多月的唐焕烽坐上赶赴上海,前往IGY的飞机。

当时的IGY是以打野选手Leyan为核心而组建的全新队伍,招募队员的时候,Leyan想到了唐焕烽。于是,如同一年前将焕烽从宁夏网吧队带到重庆WuDu一样,他再一次把老队友叫到自己身边。

在IGY,经理锅盔第一次见到焕烽。春季赛时,IGY常规赛成绩17-7,季后赛八强被BLGJ淘汰。之后锅盔本想回家创业,但最终为了这些年轻队员还是选择留下。在夏季赛开始前的团队调整时间里,锅盔拉着队员们在小房间里开会,讨论未来怎么办。他和队员说了自己过去的经历,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和选择,说了未来队伍的规划,说了很多很多。

“我和他们说,你们每一个人在现在的年纪放弃了特别多,经历和付出也都看在眼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一条路走到黑。”春季赛期间,IGY的管理方式偏严厉和军事化,每个人有必须严格执行的目标。到了夏天,锅盔尝试改变这种氛围。“想传递给他们的感觉就是,你们每个人不是为了管理、教练、俱乐部和粉丝去打这个职业,而是为了自己。真正面对的,应该也是自己。”

夏季赛期间,锅盔让队员自己给自己定目标,还针对一些特定的队员要求他们看关于提升沟通能力或者培养价值观的书籍。休息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在上海玩各种密室逃脱放松。有一次,全队一起玩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密室,刚进去的时候大家都被吓住了,教练阿龙也感觉不太好,担心在这么黑的环境玩下去可能会磕磕碰碰受伤。当时有一半左右的队员有想过放弃,但锅盔说“没事,这个是团队游戏,要相信队友,我们可以的。”后来在锅盔的带领下,整个队伍没有一个人中途退出。

AD是一个需要一直保持手感的位置。锅盔说,唐焕烽是“队伍里最努力的那个,没有之一”。2019LDL夏季赛期间,每天焕烽都会打排位打到凌晨五六点,放假也不出门。“有时候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他会说,最近感觉自己手感不是很好,马上要打比赛了,我多打两把排位,你们帮我打包点东西回来就行了”。

2019年8月5日,IG俱乐部发布公告,将原IGY打野选手Leyan上调至一队。后来,Leyan第一次登上LPL的舞台,接着跟随队伍征战2019年全球总决赛。

Leyan上去一队的事情给唐焕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作为一起从WuDu到IGY的队友和朋友,焕烽很羡慕能进一队的Leyan。“看到Leyan去了一队,他就说,唉,我要追上Leyan,我要carry Leyan,不能让他一直这么carry我。”在某一次和锅盔的谈话中,焕烽表示他想帮助队伍,要不接下来的比赛让队伍围绕着他来打?他来carry比赛。听到焕烽的话,锅盔有些感动。

2019年9月8日,IGY以18-6,25支队伍中排名第二的常规赛战绩晋级LDL夏季赛季后赛。十四天之后,IGY在总决赛的舞台上以3:1的比分战胜EDGY,捧起冠军奖杯。领奖台上,和队友一起捧杯的唐焕烽并没有太过激动,那个时候他感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目标终于达到了。”

而在台下,看着队员捧杯的锅盔差点落泪。春季赛的时候,队伍上单705压力太大,绝望到想要直接买机票一走了之;到了夏季赛,某场BO3第一局结束之后,中单Forge因为一些失误而在场下流泪,说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关于这支队伍杂乱细碎的回忆在那个时刻突然全部涌现了上来。

“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每一个人都经受过质疑和压力。而到了赢的时候,每一个人身上都能看到肉眼可见的进步,他们值得这个冠军。”

最后的机会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队友都去LPL了,我没去?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这是在2020年初转会期期间,唐焕烽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2019年年末,拿到LDL冠军的他差一点就没能进入LPL。

“开始的时候有俱乐部找到我们,希望试训一下我们的选手,其实一开始,我也就抱着让他们去学习、体验的想法。”锅盔如此描述转会期初的情况。除去当时已经在IG的Leyan和已经被VG签下的Forge,唐焕烽是第一个出去试训的队员,从上海到北京,JDG。

“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LPL和LDL的差距有这么大。”在JDG试训的几天里,第一次接触LPL队伍和职业选手的焕烽表现的很紧张,最终没有通过——之前一直把已经在LPL的Leyan看做追赶对象的唐焕烽认知到了自己和这个舞台之间的真实差距。JDG的试训结束之后,他丧气地给锅盔发消息,说自己不想再试训了,觉得自己“很菜”,想一个人回家休息。当一次失败成为导火索,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个时刻奔涌而至。

看到焕烽发来的消息,锅盔生了气。“那天在微信上和他沟通了特别久,他当时的情绪也很激动。我觉得,去LPL试训、学习没问题,就算过不了也没事,大不了就回来,但是你不能逃避。”最终,锅盔和唐焕烽达成共识,放他回家休息两天之后再回上海继续试训。

JDG试训结束之后,唐焕烽又去了其他俱乐部,结果也是不过。最后,他从队伍里第一个出去试训的队员,变成最后转会期快结束还没进LPL的那个。一开始焕烽想,要不再打半年LDL,好好沉淀一下再说。后来,看着队友一个一个去到LPL,他自己也急了。转会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对锅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与此同时,SN俱乐部联系到了IGY,锅盔问他,要不,再去试试?这一次,唐焕烽终于下定决心,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你打LDL,拿了冠军,接下来为了什么?肯定是想往更大的舞台走。如果当时还是不行,那我就认了。” 2020LPL春季赛转会期末,袁玺和俱乐部负责人亲自来到IGY接唐焕烽回去试训。袁玺仍然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记得那个站在上海冬日街头,瘦弱、内向、穿着一件印有“大白兔奶糖”图样毛衣的男孩。

欢迎来到LPL

2020年年前,已经来到SN俱乐部一年的台湾选手胡硕杰每天都在思考新的赛季到底要怎么打。

“当时我想的是,作为辅助,如果能够在操作层面上降低一些,更多关注整张地图在做什么,多说一些话,多和队伍沟通,可能是最好的串联起队伍的方式。”年后春季赛开始,打了几场比赛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2020年成为了胡硕杰职业生涯以来说话几乎最多的一年。“以前在闪电狼的时候,甚至包括去年在SN都不需要讲那么多话,但现在有新人,很多原本不需要讲的话现在也要讲了。不仅要讲,而且要很大声,至少要给其他队员一个方向。”当在比赛中频繁和队友交流成为习惯,他开始慢慢感到喉咙不适。到了夏季赛中后期,胡硕杰有时候会拜托工作人员帮自己买一些润喉糖支撑一下。

他口中的“新人”指的是上单陈泽彬和AD唐焕烽。2020年前官方举办的选手年会上,胡硕杰问唐焕烽,“试训完了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对方回答,可能吧。后来,他知道了这个毛头小子将会是自己未来一年的下路搭档。唐焕烽在SN正式上场的前一天,胡硕杰在吃饭的时候对他说,“如果明天打比赛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或者我们逆风了,那个时候你也不要不讲话,你就和大家说没事,放心,我来carry,就算你觉得你carry不了也要这么说,要让队伍有安心感。”后来,在第二天的比赛里SN遗憾落败,但胡硕杰却觉得自己的AD发挥不错,“毕竟,我也知道打第一场比赛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一个来自台湾,一个来自广西,两个年龄差距五岁的选手逐渐形成了“哥哥和弟弟”的相处模式。每一次比赛结束,胡硕杰都会和焕烽说很多问题,第一次讲了没做到,第二次就说得更激烈一些,“我要让他知道,这些是我希望他改掉的东西。”为了能够让新人有更快的提升,SN俱乐部还安排转型助教的前队伍AD Fury在每一次比赛复盘之后单独拉着下路二人再进行小规模复盘。春季赛常规赛结束,唐焕烽一人拿了八次单场MVP,与Smlz、Puff并列成为常规赛MVP次数最多的ADC。

但其实,胡硕杰在内心里并不希望只和自己的AD保持单方面“灌输”的交流方式。“我会和他说,我希望在打完训练赛或者比赛之后,你可以来骂我,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或者说你可以在游戏里很强硬地做一些动作,让我跟着你。这样子才会有进步,单纯听一个人的话,那我自己也进步不了,因为没有人会反对我。”

被说的多了,唐焕烽也有爆发的时候。夏季赛中下旬,有天唐焕烽和胡硕杰双排,一场打完之后两人在训练室起了争论——那是焕烽第一次在训练室里对自己的辅助激烈地表达情绪。之后,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继续双排,直到胡硕杰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主动找焕烽聊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为什么对方会生气。

“那天那一场排位,我一直点信号指挥队友,因为当时SofM排到我们对面,我要是说话对面就都听到了。而且排位的时候我也不会说太多话,我觉得我们更多的沟通应该是在游戏的整体,下路的对线应该交给我们之间的默契。但他可能觉得,既然是双排我们俩就要好好地沟通,那我不说话,是不是不想沟通,是不是觉得他很菜。”回想那一次焕烽生气的原因,无论是胡硕杰还是经理袁玺都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觉得我在打排位的时候没有重视他。”

在来到LPL之后,唐焕烽的身上还有许多地方等待着这个舞台去磨炼。袁玺告诉他,你觉得胡硕杰不和你说话,但其实他一场比赛下来说的话是你的几百倍。春季赛结束之后,唐焕烽问袁玺,为什么自己以前在IGY的时候大家一休息就出去玩,一起去密室,有很多这样的机会,为什么现在没有?袁玺告诉他,每个俱乐部管理方式不同,我们这边有一些不错的方式,需要自己去适应,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有些事情他没有经历过,不能怪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来。”春季赛期间,袁玺想如果焕烽继续保持这个发挥的话,说不定到了年底能上个2020最佳新人的候选名单。夏季赛,随着队伍的整体调整,焕烽开始尝试扮演为团队牺牲的角色,袁玺同样看在眼里。“一些选手往往只有一种特质,到底是队友围着你打,还是说当队友围着其他路打的时候,你能够保证自己的发育。我们在焕烽身上看到了两种兼有的可能性。”

2020年8月9日,LPL夏季赛收官之战,SN以2:1的比分战胜FPX,创造了全队有史以来的最佳成绩。今年的这支队伍里,有从没进过世界赛的上中和AD,有进过世界赛的辅助,还有差一点点进世界赛的打野。季后赛开始前的某天晚上,经理袁玺对所有队员说,既然大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人,还是得要有一些野心。“有野心总是没错的。特别是对电子竞技来说。”

另一边,对于和唐焕烽相处时间最久,同住一个宿舍的胡硕杰来说,他在这个每天比自己睡的晚,比自己起得早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他真的练的很苦,埋头苦干的那种。每一次看到这些,我就会想到我自己刚开始打职业时候的画面,那种不想任何游戏外的东西,只想着自己再打好一点,再拼一点,说不定就有机会的样子。”

尾声:少年来到海边

这是2019年年末的某一天。和还在上学的时候早起排位一样,唐焕烽在清晨五六点钟的时候起床。起床之后,他收拾行李离开上海,坐上了最早那一班飞往南宁的飞机。

飞机全程约三个半小时。到了南宁之后,焕烽坐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到防城港市,接着再转小一点的客车,坐一个小时。当天下午三四点左右,他回到东兴,回到了自己的过去。

假期只有两天,焕烽没有告诉父亲自己回去的消息。第一站,他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小屋。推门进去的一瞬间,“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没有闻到空气中灰的味道——过去他自己一个人放假回家,家里总是很脏,随便抹一下手上都有灰。在屋子里,他发现有人打扫过的痕迹。一些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迅速地在他脑中闪过,他终于发现,相比于过去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孩,自己“已经长大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焕烽坐上出租车离开市区,去到不远处的万尾金滩。这里是东兴市比较著名的海边旅游景点,从小到大,焕烽大概来过这里七八次,小时候爸妈带着过来玩,后来和朋友同学一起去,“去一次淹一次”。唐焕烽命里缺火,所以名字里带两个火字旁,父亲和他说过,尽量不要去靠近水的地方,多穿一点红色的衣服。

去到万尾的路上,唐焕烽继续回想自己的过去。当出租车终于停在目的地的时候,他感觉有点难过,流了眼泪。流泪的时候他想,为什么要哭呢?

在万尾,焕烽订好酒店之后,在火红的夕阳下沿着金滩的海边散步,一边看海,一边一个人想心事。他想到以前打过的LDL,想到未来有可能会去到的LPL,想到自己学生时代的那些同学现在应该在做什么。一直想到什么都不会想的时候,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吃饭。

第二天,他在酒店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醒来之后,焕烽继续在海边的凳子上坐着看海。昨天傍晚沿着海滩走过的三十分钟里,焕烽终究没有找到半年前那种“什么都不想”的放空感觉——那个在东兴口岸上的普通夏日成为了他人生中的“不可复制”。 但不管怎样,置身于家乡的海边,他的内心迎来久违的平静。“打职业之后每一次心乱了,只要去关于海的地方,心就不会因为一件事情,一个问题那么乱。”

到了第三天,唐焕烽收拾行李回了上海,回到了他的事业和现实之中。简单、安静地度过了19年人生,唐焕烽的未来像他憧憬的大海一样,仍然具备许多未知的可能。在每一次短暂停顿之后,他还要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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